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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雙拖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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兩雙拖鞋

開門聲響起的一瞬間, 喻書已經設想了一萬種可能。

身體的反應比腦子快,他下意識往陸行舟身邊擠,試圖讓哥哥擋住自己, 盡最大可能地縮小自己的存在。

陸行舟還是坐著的姿勢, 靠著床邊那條長腿隨意地曲著,感覺到喻書的動作, 低頭看他, 喻書整個都躲在被子裏, 只露出一雙眼睛和滾亂了的頭發, 眼裏都是緊張。

兩個人距離很近,和喻書貼在一起的地方有點熱又有點癢, 被貓輕輕抓了一下似的,撓得人心都軟了。陸行舟喉結輕微動了動, 又若無其事挪開視線, 林悅已經進來了。

陸行舟房間裏開的有夜燈, 光線有些昏暗,但是林悅只是過來交代事情的, 時間也晚了,所以沒有開燈。

他的床很大,林悅並沒有發現他床上的異樣。

“兒子,”林悅稍微往前走了走,她的長發隨意地披著,一看就是馬上就要休息的模樣。夜深了, 秋夜沒有夏夜的蟲鳴, 格外靜謐, 林悅的聲音也比平時低了很多:“本來想著不交代了,但是不說又睡不著。”

“你今天說有喜歡的人的時候, 喻寶臉都嚇白了。”

聽到自己的名字,喻書身體微微僵住,一雙眼睛在小夜燈下微微泛著光,陸行舟餘光瞥見,靠裏側這條胳膊微微動了動,隔著被子輕輕搭在喻書身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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喻書的身體又慢慢柔軟下來,現在不是和哥哥離得近,而是緊緊挨著,他能感受到陸行舟身上蘊藏著力量的薄肌,能聞到他身上淺淺的薄荷香。這麽一想,好像任何其他事情都微不足道了。

“他從小就依賴你,”林悅繼續說道:“雖然我說了你也不一定會聽,但是喻寶畢竟還小,別讓他覺得哥哥有了喜歡的人就不要弟弟了。”

喻書突然有一種很重的負罪感,姨姨這樣為他著想,他卻瞞著姨姨。這種愧疚感沖淡了晚飯時的喜悅,他渾身上下都有點發燙,然後突然覺得耳垂微微一涼,有點癢。

是陸行舟在捏他的耳朵。

陸行舟這個人,從小到大好像都是冷的。性格冷,膚色冷,氣場冷,就連他的手,他的唇,也總是微微泛著涼意。

只是在確定關系之前,他很少對喻書做這些親密的動作。

喻書大氣也不敢出,怕被林悅發現,也不敢躲。只能用眼神告訴陸行舟別捏了,小夜燈的光在他頭發上、連帶著他的睫毛和眼睛鍍了一層暖色,所以他的眼神看起來沒有一點殺傷力。

“你就是來說這個的?”陸行舟沒放開手,微微側頭去看林悅:“他才是你親兒子吧。”尾音微微上揚,不再是平時那種冷淡的語調,好像帶了一絲不明顯的笑意。

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又捏了一下喻書的耳垂,力度不大,卻讓喻書渾身都輕微一抖。

林悅噗嗤一下笑出聲來:“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吃醋了。”

笑完又語氣又認真起來:“我從來都沒聽你用這樣的語氣說過話。喻寶沒來家裏以前你那個狀態,媽媽已經考慮過最壞的結果了。”

“但是喻寶來的那天,我知道了你是會和人溝通甚至會主動照顧人的。”

喻書放棄抵抗哥哥的手,露出的那雙眼睛直直地盯著哥哥的臉,哪怕是這樣的角度,哥哥也是好看的。

“我兒子是最好的。”

“喻寶也是。”

所以喻書對她來說,不止是一個特別喜歡的、從小養大的小孩,也是陸行舟的救贖。這讓她沒有辦法不去照顧喻書的感受。

房間安靜了幾秒,然後才是陸行舟的聲音,是鎮靜又鄭重的:“嗯,我知道。”

就這麽幾個字,林悅就放心了。陸行舟從不輕易承諾,說了的就一定會做到。

“那我走啦。”她往門後退,正要關門,又頓住了手:“你床邊怎麽兩雙拖鞋呀?”

喻書本來都放松了,哥哥剛才終於放過了他的耳朵,姨姨也要走了,突然來這麽一句,他的心又瞬間提了起來。

“拆了一雙新的。”陸行舟聲線沈穩,聽起來一點都不像床上藏了個人。

喻書縮在被窩裏,覺得自己和哥哥真的是太不一樣了,自己是容易受到驚嚇的,可是哥哥永遠是鎮定的,除了那天自己淋了雨進不去家門,他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哥哥失態的模樣。

林悅果然被唬住了,光線太暗她看不清楚,也更不會去求證,最後交代了一句早點睡,才慢慢關上了房門。

門外腳步聲慢慢走遠,喻書長長地舒了口氣,卻還是沒從剛才的狀態裏出來。陸行舟幹脆低頭去看他露出來的半張臉,然後幫他把被子拉下去,露出了下巴:“沒事了。”

喻書的心跳因為緊張還沒有平覆,他沒說話,只是把頭抵在陸行舟的腰上。

哥哥身上穿的是棉質家居服,喻書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結實的腰身。他有那麽一點點難過,所以只是貼著陸行舟,沒說話。

雖然好像哥哥出櫃很成功,而且連帶著自己好像喜歡男生也沒關系,σw.zλ.可是他還是有一種負罪感。

他怕林悅難過,更怕這段剛剛開始的關系崩塌。

明明剛開始的時候像是得到了最想吃的糖,想告訴很多人。但是現在有了顧忌,他反而不敢說了。

腰上的觸感有些軟,隨著喻書細小的動作泛著輕微的麻。陸行舟低頭去看喻書,聲音帶了絲不明顯的笑意:“報覆我剛才捏你耳朵呢?”

他不說話還好,這麽一說,喻書也從那種低落的情緒裏走出來了,他微微仰頭,眼裏好像泛著水光,控訴道:“你剛才差點害我露餡兒。”

說是控訴,更像是撒嬌。

安靜的臥室,暖色的光,讓陸行舟的五官看起來都溫柔了,他眼尾帶著笑,揉了揉喻書的頭發,道歉特別快:“是嗎?對不起。”

語調輕快,怎麽看怎麽都不是道歉。喻書用手戳了戳他的腰:“你都不誠心。”

陸行舟抓住他作亂的手,把他按在被子裏。房間裏又安靜下來,喻書感覺到哥哥換了個姿勢,低頭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。

淺淺的、不摻雜那些欲望地吻了一下。

畢竟是從小長大的地方,其實過來的時候喻書也沒想做什麽。尤其是林悅剛才也來過。

他們誰也沒再說話,陸行舟的床很大,可是他們兩個還是挨得很近,臨睡前,喻書迷迷糊糊地想,要是可以一直這樣就好了。

一整晚過去,第二天早上是陸行舟先醒的,他本來也沒有睡懶覺的習慣,哪怕是大學,早上也有晨跑。生物鐘很準時。

喻書迷迷糊糊地也知道自己在哥哥的房間裏,怕被林悅撞見,所以覺很輕,陸行舟換衣服的時候他就醒了,視線還沒對焦的時候,只看到哥哥的腰,和動作間偶爾露出的肌肉。

他瞬間就清醒了。

陸行舟是背對著他的,他今天穿的是休閑褲,一眼看去最先是那條長腿,而後才是後背。

喻書從小就很羨慕哥哥,小的時候羨慕哥哥高,長大了羨慕哥哥寬肩窄腰。但是哪怕兩個人已經接吻很多次了,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哥哥沒穿衣服的模樣——雖然只有上半身。野.Y

哥哥的後背線條硬朗流暢,背脊很直,像是一道俊秀的山,充滿力量。喻書並沒有看很久,因為陸行舟穿衣服的動作也很利落,他換衣服的時候很快。

喻書覺得自己的眼睛像是相機一樣,只看了一眼,然後會在腦海裏浮現很久。

眼看著哥哥一邊整理衣服一邊轉身了,喻書的大腦瘋狂轉動,心想自己是裝作沒看到還是很淡定地誇一句真好看,但是一對上陸行舟的視線,他的腦袋一下就空了,下意識叫人:“哥哥。”

因為剛醒,聲音有點啞。

“還睡嗎?”陸行舟把凳子上的衣服拿給他。

喻書才發現哥哥不知道什麽時候去過他的臥室,還把要穿的衣服帶來了。這個點其實不算太早,再耽誤一會兒姨姨就起床了,被撞見了沒辦法解釋。

“不睡了不睡了。”喻書掀開被子下床拿著自己的衣服:“我先回去了!”

他們在家裏待了兩天就回學校了,因為陸行舟接下來有個計算機比賽,學校統一組織參加。

時間不長,不過涉及到住宿和比賽相關事宜,要提前一天去。

他一走喻書也不想自己回那個公寓,他也惦記著自己的成績,吃飯都跟著室友一起。

周一上午的課是專業課,講理論知識。一節大課有兩個小時,下課的時候他才拿著手機給陸行舟發消息:食堂阿姨今天給我包子時給錯了,我要的是豆腐,裏面摻了一個蘿蔔的。

他喜歡給陸行舟說這些生活上的小事,那樣就好像是哥哥一直和他一起一樣。

“喻書!”門口一個女孩子回頭叫他:“有人找你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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喻書這才把視線從手機上挪開,看向門口,然後有些驚訝,門口處站了一個穿著西服的男人。

喻書本來就長得好看,氣質幹凈,女生叫他的時候,那個男的的目光也立刻鎖定了他,並且對他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。

“你好,請問有什麽事嗎?”喻書抱著課本過去,禮貌地詢問道。

喻少爺。”對方微微俯了俯身,恭敬地遞出一張名片:“我不是壞人,我是喻氏集團董事的秘書,我姓楊,我們董事長想見您。”

喻書有點好奇地接過看了看。因為陸叔叔的原因,家裏會有一些財報或者雜志,他是知道這個企業的。不過因為中學時候被人騙走關起來這個事情,他還是很防備。

對方遞名片就是為了讓喻書放心,眼看喻書還有些猶豫,他又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讓喻書確認,並且又補了一句:“是關於您的身世。”

就這麽一句,喻書整個人都懵了,他大腦空白了好幾秒,才又慢慢轉動起來。

從有記憶開始,他的腦海裏就好像天生有個指引,找行舟哥哥。

上幼兒園、上小學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,他沒有爸爸媽媽。但是他不難過,因為叔叔和姨姨都很愛他。盡管生命中缺少了一些重要角色的參與,可是他仍然覺得自己是幸福的。他也從來沒有認真想過,自己是怎麽來到陸家的,自己的爸爸媽媽又在哪裏。

因為有哥哥陪著的才是合理的,其他的好像自動加了一層很模糊的濾鏡,好像不存在才是對的。

直到這一刻,像是一根斷開的弦,突然接上了。

第一反應不是驚喜,而是對未知和即將到來事情的忐忑和緊張。

“您一會兒沒課,喻董的意思是帶您去吃個飯。”姓楊的這個秘書很會說話,事情做的很周到,顯然也是提前做過功課的:“喻董本來要直接見您的,怕太突然嚇著您。所以我先來跟您說一聲。”

秋風吹過路旁的法國梧桐,發出沙沙的聲響,卷著幾片葉子打著旋兒往下落。吹在臉上也是一股涼意,可是喻書感覺不到。

他覺得自己身上有點熱,放在口袋裏的手也緊緊地握著手機。他突然很想陸行舟,又知道這是自己的事情,自己也能解決好。

一出學校大門,喻書就看到了那輛惹眼的車。

門口有一輛黑色的邁巴赫,在很多車裏,它最突出。黑色是最常見的顏色,車卻是豪車,引得好些男同學回頭看,一臉艷羨地討論車型。

這樣的車在陸家很常見,喻書並不驚訝,他更在意的是一會兒可能會見的人。

他一緊張就心跳快,正慢慢深呼吸調整著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邁巴赫不遠處一個靠墻的地方,有一棵銀杏樹。樹葉已經有泛黃的趨勢,樹下站了一個身高腿長的男生,側臉線條流暢,能看到高挺的鼻梁和微微皺起來的眉毛,他擡手的時候,喻書才發現他手裏還拿了半截香煙。

舉手投足間隱隱透出一種戾氣,昭示著主人的心情。

對方像是也在等人,因為他往校門口這邊看了。

兩個人視線相對,對方立刻掐滅了手裏的煙,邁開長腿走過來。

喻書的眼睛微微睜大:“喻玚哥哥,你怎麽在這兒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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